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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陪孩子成为自己

时间:2022-01-25作者:陈钧钧来源:《教育家》杂志社

作为一个老师和父亲,深深感受到当下父母对教育的焦虑,我曾经一直问自己三个问题:生命教育的本质是什么?如何培养一个可以适应未来社会需要的孩子?父母在家庭教育中又应该做些什么?

我用了30多年时间,在对自己、对儿子天成和1000多个家庭的成员身上探索所获得的答案是:生命教育的本质就是成为自己。成为自己,就要拥有自我实现的能力和帮助他人的能力,而这样的孩子可以在未来更好地适应社会。父母在家庭教育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训练孩子的这两种能力。

人,成为自己,就是找到本性,并顺乎本性发展,一切就会自然而成。人,有两个方法找到自己的生命本性。

一是要“朝外走”,走进自然。在行走的过程中,慢慢打开自己,放松自己,这时内心所有的黑暗,都会通过自然这面镜子被投射出来,并被自然的光明照见和引领,与自然融合。融合,就是恢复本性的过程。人生全部的答案都可以在自然中找到。不断朝外走,就会越来越看清楚自己。

二是要“向内看”,回到自己的内在。人的潜意识里蕴藏着本身具有的两种生命能量,即创造力和爱。他们天赋而成,但能量需要被看到、被唤醒、被训练,才能成为可以自我驱动的能力。人的全部的能量都可以在心中被唤醒。不断向内看,让生命的状态生生不息。

珠峰上,找到迷失的本性

40岁之前,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对于老师这个职业完全没有一点热情。还下海经过商,挣了一点钱,就开始迷失了本性,自我、自大、自私、自以为是,喜欢吃喝玩乐,甚至玩游戏上瘾到通宵达旦。

有一天,看到六岁的儿子也开始坐在电脑前玩游戏了,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天晚上,正好电视直播王石登顶了珠峰,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王石,53岁都能登顶珠峰,为什么我不呢?

从第二天起,我带着天成一起训练了整整五年半。可以这么说,那些日子里我们每天都在创造一个新的自己,每天我俩都在构建爱的关系。

五年半后,我终于登上了珠峰。可在下撤到海拔8650米时,没有了氧气,却又因为自己的狂妄与自私,气跑了向导。下午一点多时,整个东北山脊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在零下30多度的高空中,体能已经完全崩溃,几次滑坠后,已经有了生不如死的念头。

我要感谢天成,如果没有对他的爱,也就没有了随后的7个半小时一个人的坚持,让我活着下山。更要感谢珠峰,正是因为最后一次与死神只有几米距离的滑坠才让我猛然惊醒,觉察到自己的无知无畏行为背后那颗贪婪与黑暗的内心,它像一面镜子照见我羞愧的过去,又让我看到了未来的人生大道:假如我能活着下山,一定好好对待儿子,好好对待工作,好好对待他人。是珠峰,让我恢复了自己的本性,重新做人。

当带着这种热情回到生活工作中后,仅用五年多的时间就将我所在城市的现代技术教育教研工作做到了全国第一名,又用四个暑假在路上,陪孩子成为自己,训练他能成为自己的两种能力。

骑行川藏线,千里助学

2012年夏,儿子14岁时,我们商量好骑行川藏线,将我的新书稿酬和天成的压岁钱捐给西藏道布龙村小学需要帮助的孩子们。

“先说好,这次不是我带你,而是你带我。”行前,我们约法三章,从食宿到线路安排全由他来定,我只负责安全。

第三天,我右腿半月板碎裂,疼痛难忍,但在毛姆草原,看到天成对着我大喊:“老爸,太棒了!我从没看过这样的天空草地,我也要拍照……”我突然觉得,一切的付出都值了。

有一次,当已经在海拔5000多米的山口等了一个多小时的天成看到我时,就从山上飞奔而下,递给我一件抓绒衣说:

“老爸,上面有雪,风好大,快穿上。”那一刻,我庆幸自己有了这样一个孩子。

22天骑行了2166公里,我们到达拉萨的第二天,就去了山南县教育局做捐助,我对负责人说,不宣传不接受宴请……

当天回到拉萨后,我问天成去哪里玩一下呢,他说:“不,爸爸,我明天就走,要回家写作业。”

后来,在他一个人回程的火车上,他把卧铺让给一位带婴儿的母亲,自己坐了三天的硬座。

徒步尼泊尔,儿子成了老师

2013年夏季,15岁的天成与我徒步安娜普尔纳大环线。那次,原本21天的线路,我们用了14天,从海拔几百米一直到翻越海拔5800米的山口,只找了一个向导,没有找背夫,依旧所有的事都交给他做。一路上,天成的背包也有30多斤重,他却从没有叫过一次苦。走到第三天,他问我:“老爸,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什么吗?”然后他回答说:“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是回家写作业。”

路上,我们有约定,一路少喝饮料,只喝水,但走完全程的奖励会有一瓶芬达。

每天,天成都会甩我几公里先到达客栈,每次我快到终点时,总会看到天成从客栈往回跑,一边高喊老爸,一边手里高高举着一瓶喝了一半的芬达,递到我的嘴边说:“老爸,快喝,留给你的。”有时,只是一小口,却依然会感到自己内心的爱在不断涌动。

只是没想到最后一天,天成竟给我上了一堂怎么做人的课。最后两天因为右腿旧伤突然复发,我走得异常艰难。到达终点后,我想找一家客栈能够好好洗个热水澡,就问伙计有没有热水冲凉,伙计说有。可晚上洗澡时却发现没有热水供应,我顿时火了,对着伙计发飙:“你们就是奸商,故意骗人。”天成却对伙计各种道歉后,转过身,一脸的前所未有的严肃:“老爸,你今天这样想别人,就证明你就是那样的人,你这样的行为,根本不配做我的老爸,让我看不起你。”

儿子那斩钉截铁又眼泛泪光的模样,刹那间让我醍醐灌顶:在修行的路上,自己依然是个小学生。

 

在路上,陪孩子成为自己

2014年暑假,攀登海拔6168米的雀儿山之前,作者与16岁的儿子在大本营合影

 

第一座雪山,自我实现

2014年,我们决定一起去攀登海拔6168米的雀儿山。没有想到天成居然在一号营地发高烧达到40度。给他吃了“白加黑”后,我对他说:“儿子,明天是继续攀登还是下撤,爸爸都会陪你。”儿子说:“明天如果退烧,就爬。”看着他有气无力的样子,我心里清楚他的想法是不想让我失望。其实,那一夜我都没有怎么睡着,各种担心,尤其是怕他病情加重变成脑水肿或肺水肿就糟了。有一度,我想连夜送他下山,可后来摸了摸他的头,好像高烧正在退去。

翌日一早,果然天成已经好了。那一天的攀登,天成走得很慢很艰难,到了二号营地晚上睡觉时又发起了高烧。吃了“白加黑”后,下半夜烧又退了。可在攀登三号营地那个几乎垂直的大雪壁大半段后,天成转过脸带着哭腔对我说:

“爸爸,不行了,这次我肯定上不上去了。”一个发烧两夜几乎没吃东西却坚持了两天的攀登,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也是吃不消的,我能感受到他的绝望以及内心的恐惧,但这也是一个蜕变的极好机会。我咬着牙说:“天成,今天谁也救不了你,你只能靠自己了。”说完,我头也不回快速地攀登上了崖顶。十几分钟后,我终于看到了天成的脸。他苍白有些发青的脸上虽然有被碎冰划破的痕迹,但已经看不到先前犹豫和恐惧的神情了。

登顶后所有的队员都欢呼甚至流泪,天成却很淡定地只是拿出了他制作的班旗。

下山的时候,他叫住了我说:“爸爸,这次真的要感谢你,如果不是你,我这次绝对登不了顶。”

回到马鞍山后,他删除了手机上的所有游戏还有QQ,他说要开始准备考托福和SAT了。

开学第一天,他成了他们学校第一个不是因为成绩而站在国旗下讲话的学生,校长后来对我说,天成是所有在国旗下讲话学生中最有感染力的那个人。

一年半后,他收到了美国多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18岁成人礼,帮到他人

2016年夏,去美国之前,我俩用攀登海拔7546米的冰山之父慕士塔格峰作为他的成人礼。

攀登开始,能量爆棚,儿子简直就像一只初生猛虎,一马当先,远远甩开队伍。然而,这也是团队大忌,违背了规则,为此我俩在山上爆发了冲突。中途休息时,我们父子做了一次深度沟通,我们回忆往事;后来,我们俩都哭了,拥抱在一起。

到冲顶的那天,天成依然走在最前面,但却能用心去感受后面队员的体能情况而不断调整自己的步伐,并且一直喊着数字来带动队员的节奏。居然,一个18岁的孩子成了整个队伍的领队。

走了大半夜,顶着弥漫的暴风雪,向导却找不到最终的顶峰。等了两个小时,天依然什么都看不见,当接到下撤的命令不得不下撤时,一些队员当场就哭了。天成也偷偷落泪,可看到有个女队员哭得厉害,他却转身去拥抱安抚了她好一阵子。下山后,他也释然了:“这次慕峰没能接纳我们,就当只是和我们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未能登顶,却看到了他的成长,这真是不完美中的完美。

大洋两岸,彼此留下背影

也许,正是四个暑假种下的创造力与爱的种子,天成去了美国的第一个星期就组装了一辆自行车,全程带着帐篷,独自一个人骑行了1000公里的美国一号公路。

2018年春季参加美国加州马拉松国际赛事,当他跑到16公里时腿部肌肉拉伤,但依然用单腿跑完全程,用时8个半小时。

2020年春节,正在美国求学的儿子天成从微信上给我转来1666元钱,其中666元是过年给他的压岁钱,他让我转给武汉正在抗疫的英雄护士。他在微信里说,虽然我们现在很艰难,但即便如此也要帮助他人。

儿子天成2021年初获美国加州大学双学位后,回国入职网易公司设计中心担任工程师,不久前在网易公司内部有50多支队伍参赛的项目设计比赛中,他所带领的8人团队最终获得第二名。前一阵,我与他们部门总监通了一个电话,他说天成什么都好,就有一个问题,就是太喜欢加班了。他说,天成在办公室放了一张床,有时候一周常常会在办公室睡上四五天。

自从天成去了美国后,我开始做家庭成长训练营,以“朝外走,向内看”的方法,迄今已经帮助了1000多个家庭的成长和改变。每年夏季天成回国,他都会以领队身份参加成长训练营,每次他都是走得最多、睡得最晚的那个人,他会去每个帐篷里为营员按摩或者挑脚上的水泡。

其间,我和天成有一段对话:儿子,你的每一步成长,都给我的生命带来惊喜。你是我的一面镜子。我想我才应该对你说出自己的感激;老爸:你在那边,我在这边,我们俩还是在并肩战斗,我们一起加油!

诗人叶芝说:“教育不是注满一桶水,而是点燃一把火。”我和天成已经约定,过两年我们还会一起去攀登珠峰,思考如何能帮助到更多需要帮助的人。未来,我们还有更远更长的路要走。

(作者:陈钧钧 中学教师,五维成长教育体系创始人,登顶珠穆朗玛峰的全国教师第一人,上海市心理学会基础教育专业委员会副主任,上海家庭教育指导师授课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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